麥兜‧嶺南文化

比起《菠蘿油王子》,《響噹噹》實在是差太遠了──前者已經看過多次了,每一次看都有更多的發現和感動,後者實在很有點太正路和公式了,就是謝立文所說的,不夠hea。

今日明報的這篇訪問,就貼在下面好了。

2

什麼人訪問什麼人﹕做動畫就是搥石仔

【明報專訊】

梁﹕過去幾年,你埋首製作《麥兜粛噹噹》,過程開心嗎?

謝﹕不算太開心,感覺有些勉強。其實是單打獨鬥,根本沒有條件做,但要夾硬來。香港沒有人懂得做動畫,以前拍《麥兜故事》時是這樣,現在也是這樣。 今天人人都看3D(三維動畫),我不是不能做3D,但一來成本很貴,二來我現在都不太能夠接受那套美學,不是自己那杯茶。但我已開始了做動畫,很難到這刻 說不做,難道要我去當的士司機嗎?

加入大陸元素,要兼顧很多不是創作人要兼顧的東西,劇本也有一些阻滯。這部片要在大陸上映,一開始你知道要寫一個道教人物,其實已有多少顧忌。你不 會是Harry Potter,不會隱形,因為這樣會變成侮辱宗教。我想如果將劇本寫成《菠蘿油王子》那樣,肯定連批文也拿不到,他們看不明就打回頭。

另外,本來我創作習慣邊做邊改,但今次不容許這樣做,因為劇本已經事成批核了。以我從前的經驗,要是見到一場戲不行,會整場丟掉,現在沒有了這個彈性,只好盡量捉住那場戲,死「捽」,不行也照樣去。

當然創作過程也有開心的地方,始終整件事擴大了,會遇到不少新鮮的事,例如到配音時,我大開眼界﹕國語版用東北聲來搞對白,其實幾得意,例如那首 《人細細》插曲,十分廣東的音樂,我想如果找北方人來唱會如何?連自己都不知道,出來效果又順理成章。這些就是我們所謂嶺南文化的「劣根性」,喜歡試,喜 歡混,「咦?山東佬唱,正喎!」那種感覺。

所以走遠了,是有趣的,沒趣的是多了很多創作以外的東西要做。

梁﹕現在在港公映的版本有哪場戲你覺得不行?

謝﹕其實整個武當山的戲都不行。如果彈性較大,我想我會在那個地方做得更hea,現在我覺得那場戲過分認真。

梁﹕其實都已經幾hea,連公仔麵都煮了。

謝﹕我覺得未夠。起碼每個角色都可以更hea一點,包括道長、道姐和班「醩仔」,現在太乖,太順理成章。

這不能怪別人,應該自己完全想好才交劇本,但我不是這樣。其實現在很多人都不是這樣,現在拍戲不流行分鏡,如果套戲預算多一點,你可以三部攝影機同時啟動,拍了片回來再打算。但這樣做很奢侈,對動畫來說更加奢侈。再加上外判合作上種種事情,一邊拍一邊調整的機會很小。

「創意」這個字很「大鑊」

梁﹕外判合作,實情怎樣?

謝﹕我們有很多外判的畫面工作在內地做,過程中要面對很多溝通失靈,交出來的東西改完又改,有時反覆六次,都照老模樣給你,整個感覺是「『磨』囉」!

最初理想是在香港做,不需要走那麼遠。合作過後更覺得香港人其實幾適合做動畫。現在很多外判合作的問題不在技術,而是在見識上,我們對件事的看法有別,所以溝通失靈。他們有些既定的想法,改也改不了。

內地人不單做動畫,做很多事情都有一個架構,做景要有一個很「對」的透視點,或者草稿上所有的東西都要做對,線要描至全準,他們才肯下色。他們很依 程序,有個人會負責處理妥當所有的稿,人要放在什麼位置,每個人都有個結構,正面,四分三面,側面如何如何,有一組東西去跟。例如行路,他們會關心人體力 學的事,你的身稍為傾側會如何,他們的專業訓練就是這些。你無法說服他們,跟他們反覆說過無需那樣,他們當聽不見。

他們做事要有規格,定了就不能動;反而我們香港蠱惑仔,可能因為技術低,不懂什麼力學,這樣不行就那樣,畫好就拆layer慢慢砌,你想怎樣就怎樣。

外判方面有很多東西是做多了,我們整天就在「減」。結果我們再也不說,就在香港找人去「減」。所以我說香港其實有條件做這些工作,因為大家更容易溝 通。這些未必是創作,是人手密集的東西,但比起穿膠花又好一點,工作滿足感較大。現在其實很多工序需要這類人,但不知為何無法改善。

梁﹕我也覺得這幾年社會關心創意,但忽視了手作,將手作的工夫和見識,看成是簡單和低技術的操作。

謝﹕「創意」這個字很「大鑊」,特別那個「意」字。許多人都在問,創作靈感從哪裏來,我就寧願多一些人穿膠花,要建立一個工業,大家一起做,不要一步登天。

其實穿膠花與「創意」中間有很大的空間。我並非要所有做動畫的人都去穿膠花,即使內地的動畫,也不因為他們穿膠花的技術出現問題,而是還有一些真正與個腦有關的事。現在的情很極端,創意只講個「意」字,不講做,要不然只剩下單純勞力的人,中間那些哪裏去了。

現在的大學,大家都搞理論,講創意工業講多媒體,結果都是得到一些很不成熟的人。你做個毛公仔都要人懂得畫紙樣,做個咖啡mug,張花紙如何燒到那個mug上,現在全香港無一間學校教你如何做,大家都看小了這些事情。

不知能否做到,其實首先是自己要過癮

梁﹕《麥兜粛噹噹》在內地受歡迎,但不少人擔心,香港影人跟內地合作,令港產電影失去香港味。麥兜生於香港,現在北上習武,它的味道,你如何拿難?

謝﹕其實失是一定失的了,根本由寫劇本開始已經有所遷就。現在大家多說互相滲透,香港人多了大陸味,大陸人多了香港味。

梁﹕有沒有考慮過大陸觀眾其實更想看到有特別氣味的香港人?

謝﹕想還想,你不可以將自己鎖在這裏。香港的事,你可以再講幾多?你再講茶餐廳,再多拍六部片,又如何?

我的意思是大家要做自己喜歡又做得好的事,但不需要將那件事放在前面,做招牌,或者做要保護的標籤。做得好的話,那件事自然會發生。

梁﹕在創作上,我覺得《麥兜粛噹噹》有新的試驗,例如加入較多3D畫法,和整體講故事的方法。

謝﹕我之前拍《菠蘿油王子》有個實驗,想知道一套動畫可以塞到多少東西。我覺得動畫是薄弱的東西,難聽一點是不知為什麼要去戲院看它。一套動畫如果 沒有好的演技,張力已低很多。還有,那個世界是薄的。你能夠靠動畫去說一個多深的故事?應在電視看的為什麼要到戲院看?我覺得可以塞它,看塞到什麼地步才 會爆煲。那次其實是我想試驗一個那麼薄弱的媒體,做到最盡可以怎樣的。做完發覺幾乎塞到爆。

今次我嘗試倒轉看。這個媒體有它本身的特性,應該是個簡潔的東西。動畫漫畫當初存在不是因為它複雜,是因為它簡單。我想試驗,如果簡單一點,又可以 裝到幾多想法?今次這套片,故事比《菠蘿油王子》大,但手法簡單很多。即是說我可以用一個最簡單的中國方式,你看莊子寓世不靠扭計,他靠直述,講個比喻, 沒玩結構,沒玩心理。想試用一個直述的方法,不用任何技巧,講一個幾大的故事。不知能否做到,其實首先是自己要過癮。

梁﹕這套戲,講歷史,也講未來,題旨很大,但說法簡約,寫出無技巧的技巧。我記得幾年前讀你的《麥嘜微小小說》,你已經主張用少字。你引述歌唱詩人 Leonard Cohen的金句﹕「我希望用一個字說盡要說的話。我厭惡出現在句子開端與完結間的所有東西。」我覺得其實你一直在討論「如何說我要說的話」,不同媒體, 有不同的特性,動畫不是你最熟悉的媒體,於是你試先「塞」後「簡」。

謝﹕既然有這麼多資金和這麼多人陪你一起瘋,就做啦。

梁﹕怎樣考慮市場?

謝﹕很難考慮市場,一來是孤軍作戰,二來我一直做的是2D漫畫。這次想多了一些,畫面上刻意做大一點。但荷李活的3D,我一直覺得好「肉酸」,已去到醜樣的地步,但人們覺得很美,沒辦法。我很討厭那樣反光,好像很勁很真,但其實很「娘」。

梁﹕據說《粛噹噹》片裏那場「清明上河圖」的戲的技術製作搞了一年,是真的嗎?

謝﹕因為時做又時停,不是很多人搞嘛,哈哈哈。

我們南方沿海的人生性有點奇怪,這個淵源是丟不掉的

梁﹕你給人的印象是讀洋書,寫現代人的故事,你對中華文化的知識是怎樣來的?

謝﹕近來看這類書多了。最近有位益友,叫趙廣超,帶挈了我。

梁﹕在香港戰後長大的一輩,不少以為歷史是由Beatles誕生那天開始,他們很少看從前中華民族造紙和發明火藥等舊事。你的中華認知,是否也屬事後追補?

謝﹕其實很早有個根源。早年我去澳洲讀書,認識一個退休老人,他沒事忙,在看二十四史,一年看一本,剛讀過的忘記了,又由頭再來,完全是為了度日 子。那時他跟我說了不少,但自己聽不下,那是我「左」的年代(梁﹕我知你喜歡讀馬克思)。你跟我說中國文化,沒用啦,但其實聽了不少。之後人漸漸大了,才 見到當中的美麗。加上認識了趙廣超,他很有感染力,之後我慢慢看書,不算勤力,無目的地,慢慢看。

梁﹕你說的,我有同感。這幾年我研讀黃霑,重看香港歷史,發覺中華文化這條線索在香港十分重要。

謝﹕其實如果你用嶺南文化這把傘來看香港發展,既有歷史感,又可將大人物和像我這樣的「散仔」(庶民)也包括在內。你會看到香港經驗其實不是殖民地 那麼簡單,它有一個遠一點的因素。我們南方沿海的人生性有點奇怪,這個淵源是丟不掉的。我一開始填詞已經知道自己「怪雞」,就是還在摸覑那道水源,什麼何 大区呀那些,一落筆就知。

你說茶餐廳出現是因為中西文化混雜,其實不,就算沒有英國人,我們都會搞間狗肉壽司店,雖然不賣蛋撻,但賣狗肉壽司。

梁﹕這幾年你本人有什麼變化?

謝﹕老了。

梁﹕樣貌看不出來,你說的是心情?

謝﹕我想我再簡單點了,看書少了,聽音樂少了。沒有什麼多了,坐下的時候多了。

梁﹕感覺比以前良好了?

謝﹕我覺得自己沒有那麼脆弱,身體和心靈上,可能和個人老了有關。但又不覺是老,覺得叫做「厚」了。

或所謂沉澱。

我覺得自覺多一點,但又自娛多一點,像更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和可以做到什麼。之前會猶豫﹕我是否要做多點?做什麼?現在我比較知道自己的能力,自己珍貴的地方在哪,就留住那些東西。

梁﹕你的體會,相當麥兜,我看你以前的東西也有提出這些想法,今天看,你是活在當中,並且更加有心將它傳開去。

謝﹕今次回內地工作,我和麥家碧分開宣傳,好像傳教那樣,她見娛記,我見副刊。我好犀利,講到記者喊。

梁﹕生活減省之後,餘下的是什麼音樂?

謝﹕聽回西洋古典,所以都是老了。

梁﹕按理應該是聽莫札特。

謝﹕海頓。海頓沒有令你太多驚喜。但那份慷慨我們這個年紀的男人應該好好學。慷慨,即是真的很想大家吃到一餐盛宴,讓大家飽肚,開開心心離開這個飯堂。

梁﹕你生活簡單,閒時聽海頓,但我想這個世界愈來愈不簡單,甚至會追趕你,例如要你帶頭示範什麼叫做創意,未來的西九恐怕也想將你變成一個耀目的大品牌。

謝﹕我覺得要把覑海頓做人。你想大家好,要慷慨,可食多少就食多少。現在香港的問題是大家互相指摘,無人肯退,變成死結。創意是一個生態,現在這個生態結覑,我無理由去加入這個結,應該有事就做,可做到就去做,現在不行遲些再做。

我們是「搥石仔」的,做動畫本身就是搥石。

什麼人問?

梁款。港大社會學教授,專研流行文化,近年退後一步幫香港沉澱歷史,現正埋首已故知名填詞人黃霑的書信堆中。他說,有回憶才有歷史,有歷史才有博物館。

什麼人答?

謝立文。麥嘜漫畫的創作人之一,一邊畫人生一邊沉澱,漸漸清楚自己就是麥兜的原型。新作《麥兜粛噹噹》北上闖蕩大中華,票房成績斐然。

編輯 梁詠璋

還是珠珠的文章寫得好!

『麥兜波蘿油王子』:也許是一個關於你和我的故事

這是一個個失落的人和一個個失落的故事。

爸爸在過去

從前,有一個波蘿油王子,他長大變成了一個佬。

麥炳,也就是波蘿油王子,他出身於帝王家,他丟了皇冠和斗篷,留落民間。他與情迷海龜Pizza阿暉做了好朋友,阿暉乞了一頂膠皇冠和斗篷給波蘿油王子,又像朱自清的父親買桔 / 橙給他,送他到「一舊舊埠」那裡。他到了「一舊舊埠」那裡,上了船,可是,那裡只是遊樂場,他只是由「一舊埠」到另外「一舊埠」,復國的夢完了。

「算吧啦」、「唔算都要算啦」,春天花花幼稚園校長如是說,教導著牙牙學語的學生。

「算吧啦」,麥炳就這樣變成了一個佬。

他做樓面,後來做廚房,回到家,在那個只有一間房大小的家生活。在他的家沒有什麼生活可言,只有因做廚房患了皮膚病而要搽歐家全。

在與玉蓮新婚不久,他重遇情迷海龜Pizza阿 暉,燃起他的復國夢。他一直都不甘心,他覺得自己什麼也沒有,他要回到過去那王子的身份,於是他與阿暉和外賣大叔一起,上了復國的征途。今次,他們終於離 開了「一舊舊埠」。波蘿油王子說,他什麼也不是,他沒有從身上取出寶石救人,又沒有像約瑟王從石裡取出寶劍,他又沒有花……

玫瑰

說到花,我要說一個關於花和她的王子的故事。

從前,有一個星星王子,一個人住在只有一間房子大小的「B-612號」小遊星上,照顧著他心愛的一朵玫瑰。因為與玫瑰發生一點誤會,小王子離開玫瑰,到不同的遊星旅行,遇到各個奇怪的大人,最後他來到行星地球……

玫瑰想念著不知道還是否掛念自己的那個人,她爭脫自己的根,要去找那一個洞。乾枯的玫瑰找到了她的波蘿油王子,王子張開口一個洞。王子猛然記起他以前見過的最美的一朵花,他命名為玫瑰的那一朵花。於是,他離開,去找尋他的玫瑰……

不知不覺,星星王子在地球已經一周年 了,他要回去照顧他的玫瑰,因為星星王子明白,他澆水灌溉的是她,放玻璃罩下的是她,對他發牢騷、吹牛、甚至悶聲不響的也是她,只有她是星星王子的玫瑰, 他對屬於他的玫瑰有責任。可是他肉身太重了,於是,他讓毒蛇奪走自己的生命。小王子就這樣在地球上銷聲匿跡。

儘管星星王子自殺了,那朵只有四根無用的刺的玫瑰很可能已被傷害,他的小遊星可能已被巴奧巴比巨樹壓碎。但是,也許我們可以相信,星星王子真的可以回到他的「B-612號」小遊星,守候著他最心愛的玫瑰。可是,對於波蘿油王子,他的玫瑰死了,他命定一生也找不到他最愛的玫瑰。

Death is no Dream

在復國的旅途上,艱難多舛,波蘿油王子沒有在戰鬥中壯烈的死去,也許從來沒有戰鬥過,因為巨大的機械人只消踏一腳,便足以把王子和他的復國夢一併粉碎。最後,尋尋覓覓,依舊是什麼也沒有。絕望的波蘿油王子走到了海洋的盡頭,面朝大海,廣闊無痕,卻沒有路……

<面朝大海,春暖花開>

從明天起,做一個幸福的人
餵馬,劈柴,周遊世界
從明天起,關心糧食和蔬菜
我有一所房子,面朝大海,春暖花開

從明天起,和每一個親人通信
告訴他們我的幸福
那幸福的閃電告訴我的
我將告訴每一個人

給每一條河每一座山取一個溫暖的名字
陌生人,我也為你祝福
願你有一個燦爛的前程
願你有情人終成眷屬
願你在塵世獲得幸福
我只願面朝大海,春暖花開

這首美麗的詩的作者海子,在寫了這首詩大約兩個月後,即1989年3月26日凌晨卧軌自殺。

面朝大海,春暖花開,波蘿油王子的故事就此終結。

媽媽在以後

玉蓮是一個打工妹,做做做,在忙碌的生 產線上做著機械式的動作。她最珍惜的,是與麥炳一起的時光,她可以自由自在的說話,而又有麥炳耐心的聆聽。她的工作只令她不斷的無意識的做著重覆的動作, 工作極度的沉悶和辛勞是她在麥炳面前絮絮不休的原因。玉蓮要日以繼夜的工作,出賣自己的勞動力作為資本家累積資本的手段,在工廠剝削她的產品的剩餘價值下 賺取微薄的工資。後來她與麥炳結婚,生了小豬麥兜,終於可以不用過苦日子。可是,麥炳卻走了。

麥太一個人養育小豬麥兜,苦心孤詣省吃儉用供養兒子上多元智能興趣班,兒子也就學會了「擔泥」、「裝死」、「創意小便」和「人際關係較剪腳」。今次剝削她的,是以多元智能為旗號,實為推動消費賺錢的學店以及其背後支持商品化(commodification)作為主流意識形態的資本家。

麥太的一生,從一開始,她就不能把握自己的命運。她還是女兒的時候,她到工廠做工廠妹,這一份沒有自主、沒有尊嚴、沒有滿足感的工作,將自己完全變成機械中的一顆螺絲釘,卻只為了爭扎求存。即使在「工廠妹萬歲」的虛幻下,工廠妹就不能夠自主的做一個人。婚姻曾經是麥太對未來美好生活的嚮往,她希望可以在畫舫擺酒結婚,畫舫卻拆了。

畫舫是一個symbolic meaning,是希望的追求和幻滅。

多年之後,鬱悶仍舊。今次麥太對未來的嚮往寄託在死亡上,一個「面朝大海,春暖花開」的墳位。麥太買了一個好墳位,把希望留給死亡,讓她死後可以抖抖腳。

可是,當冷峻的市區重建局機械人把所有都拆個精光,包括春天花花幼稚園在內,麥太等著清拆賠償時,市區重建局機械人卻突然解體了。他們的社區,空空洞洞的,遺下了麥太住的那棟房子。幼稚園頂讓了,校長、老師、小朋友都各散東西。麥太的清拆賠償沒有了,那個「面朝大海,春暖花開」的墳位也都頂讓了。

畫舫又再一次消失。

爸爸在過去,媽媽在以後,只有我一個,留在現在

麥兜遺傳了父親抖腳的習慣,當麥兜不想動,不想走,卻又因為肥胖而不能蹲的時候,麥兜便會抖腳。抖腳,是為了活得實在點,那一種不為了任何目的而存在著的狀態。抖腳,沒有為了什麼,就是為了抖腳而抖腳。

「希望是本無所謂有,無所謂無的。這正如地上的路,其實地上本沒有路,走的人多了,也便成了路」,魯迅在<故鄉>中如是說。

那麼抖腳又是什麼?父親在過去尋找希望,母親在以後尋找希望,而我,什麼都不是。

只是囈語:等待果陀

人孤寂的生存在世上,人要浪費半生的氣力讓別人了解自己,誰知語言是誤解之源。我永遠都不會是你,你也永遠都不會是我,我用我的方法了解你,而你又用你的方法了解我。

人 終於孤零零的被吞噬,人甫出生,決定論便就銘刻在他的身體上。一切的典章制度,一切的倫理規範,這重重的建構形成了人思想和行動的框框,人被決定要在建構 下生存並在建構下取得別人的認同,在這個意義下,人都是不自由的。只有自殺,人終於可以從建構中逃脫,自主的決定自己的命運。

可是,一個人既然如此堅信建構深刻的影響著他的一言一行,他就無法相信他有自主的可能,也無法相信有自主的能動者(agent)存在的可能。不自殺,不只是他身體求生的本能而且又怕痛怕血怕高,更重要的是,是他的weakness of the will。

「特餐快餐常餐午餐晚餐」,「聽日又係咁」,沒有選擇,就只有抖腳,好讓自己活得實在點。根本從來就沒有echos,午夜與詩人的交滙只是虛幻,心靈的悸動也只有屬於自己。

6 則留言

  1. 我的意思是, 我當時太厭世(我不是指我現在不是), 對王子、媽媽和麥兜三個角色傾注了太多情感, 簡直就是把他們當成了我自己。我認為我不能依照文本的指向來理解它, 所以這文章作為一篇影評是不及格的吧。

發表迴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