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刊於《信報》A20 | 時事評論 | By 龍子維 | 2013-09-25
觀乎長遠房屋策略督導委員會發表的諮詢文件（9 月3 日），香港房屋問題的癥結，似乎只是房屋供應不足，因此政府要以「供應主導」作為未來十年的發展方略。不過，文件在如何提升港人居住質素的議題上卻着墨不多，更假設所有公屋均符合適切居所的定義，缺乏人文建築和規劃的願景。
政府在長遠房屋策略倡議以供應為主導，公屋愈來愈着重興建密度，卻愈來愈忽略社區意識和公共空間的營造，所以不論是見縫插針，還是改變蚊型GIC 用地起單幢公屋之議，均標誌着政府的規劃思維有着重大的缺陷。
公屋單位設計漸小
香港新市鎮的發展模式，原是參照英國新市鎮模式而建的衛星城市，例如六十至七十年代興建的華富邨，高峰期的居住人口高達54000 人，依山傍海而建，邨內建有商場、學校、遊樂場及公共交通網絡，是一個典型以自給自足模式規劃的高密度公共屋邨；至於荃灣、葵青一帶的新市鎮，住宅區與工業區只是一街之隔，居民早上只須徒步往工廠上班，晚上同樣徒步回家。這正是七十年代工業發展、衛星城市─新市鎮─工業區的典型發展模式。
不過，隨着社會發展，上述自給自足的新市鎮模式的社區已逐漸為人拋棄，取而代之的，是以蛋糕樓─商場天橋─高架道路為主調的社區規劃模式，人們謔稱「城市睡房」的將軍澳，便是一個沒有街道、缺乏自給自足元素的社區，本區居民必須透過高架公路和鐵路連接的交通系統，才能走向市區尋求工作機會；以公屋居民為主的天水圍，輿論還稱為「圍城」。
在這種規劃的演變中，公屋單位的設計亦有不少改變，由最初幾乎毫無規劃的徙置區，過渡到發展新市鎮時期的長型大廈，然後才是Y 型、和諧式、康和式等高層的大廈。
在空間標準方面，公屋的人均空間由早期建築物條例的最少3.2 平方米，提升到現時的12.9 平方米，可說已有不少改善。不過，即使最新的公屋設計，有關標準仍然比英國的標準少得多。根據倫敦房屋的設計標準【註1】，1 人單位的面積應有29.7 平方米【註2】、1 房單位為50 平方米、3 房單位為74平方米。
不過，香港的和諧式公屋的1 人單位，面積只有16.4平方米，而3房單位亦只是介乎47.93至52.5平方米。如倫敦皇家藝術學院建築師希拉里．弗蘭徹所言，有關標準在西方城市討論的脈絡來看，通通只是屬於小單位而已【註3】。
香港的公屋居民看似愈住愈大，這只是一個有待拆解的迷思，相比私樓居民17.6米【註4】的人均面積，公屋居民的人均面積仍舊少得多，只有12.9平方米。
適切居所名不副實
公屋的人均空間雖有所提升，但單位設計卻愈來愈小，例如1 人單位的標準由以往和諧式的16.4 至17.8 平方米，下降至近年如葵聯邨非標準設計大廈的14.46 平方米；2004 年，房屋署把前身為中轉房屋的寶田邨轉變為公屋出租，提供的1 人單位只有8.2 平方米。在近十年公屋興建量大幅減少的前提下，政府近年傾向興建密度較高的公屋，例如各種的非標準設計大廈【註5】，提供較多的1 至2 人小型單位，以犧牲居民的生活質素，來解決供應減少的問題。
更根本的改變是政府自七十年代末開始，改變公屋安居樂業的願景，強調先租後置才是真正的安居，公共房屋漸次給演繹為無力在市場自置居所的基層市民的聚居地，公屋流轉成為公屋編配政策的根本目標。隨着公屋角色轉變，居民的公共空間愈趨萎縮，領匯管理的商場不再是居民蹓躂的空間；見縫插針的建議，只側重如何增加供應，卻無視公共空間對市民生活的重要性。昔日小民生活方式與技藝文化的互動融合，因而形成的社區生活肌理的保育，通通不在長遠房屋策略的視野之內。
所謂適切居所，除了強調供應的數字和房間的大小外，政府能否明白到城市作為現代人居住、甚至是浪蕩的空間，公共空間和市民生活的不可劃分？房屋缺乏全盤的都市規劃，純粹以功能為主導，發展全靠市場和消費力推動，沒有歷史和文化傳統，沒有由當地居民共同織造的文化肌理，社區割裂的所謂「適切居所」，充其量也只是外表比較漂亮的「公屋劏房」而已。
作者為影子長策會成員
【註1】London Housing DesignGuide, 19th August 2012, p.13.
【註2】以The Parker Morris Committee於1961年發出的報告標準比較。
【註3】《設計生活模式香港高樓社區》頁35；希拉里．弗蘭徹、林欣琪。
【註4】《住屋不是地產》頁33；影子長策會。
【註5】可參考維基百科的相關條目：http://zh.wikipedia.org/wiki/%E9%9D%9E%E6% A8% 99% E6% BA% 96% E8% A8% AD%E8%A8%88%E5%A4%A7%E5%BB%88
